那是一个雨夜，雨下的很大。天空布满了黑色的云团，轰隆隆的雷暴滚滚而来，雨水就像是瀑布一样从天上砸下来。
呼。没带伞，卫腾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，发丝贴在他的脸上，黏糊糊的很难受。他连打了两个寒颤，夏日的雨夜依然会是很冷的。
这是一个小广场，只是暴雨来临前就已经没有人了——谁会在这种暴雨天在外面流连呢？
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油纸包，只是衣衫都湿透了，油纸包更是很难幸免遇难。
卫腾苦笑，这下妹妹又要不高兴了。他左右看了看，却没有找到薇薇的身影。
应该是在这里的呀？他去接薇薇放学，那个时候天气还是不错的，走到半路，薇薇点名要吃鲷鱼烧，就在他去买的时候下起了大雨。
卫腾皱了皱眉，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。
轰隆。一道闪电落在了他不远处的地面上，惨白的电光映照在他的脸上，他的瞳孔逐渐扩大，怀里的油纸包掉在地上，砸进水坑里，溅起的水花打在他的裤脚上。
雨点就像是鼓点一般落在他的心头，他嘴唇颤抖，难以置信地抬起头。
“薇……薇薇……”
薇薇已经到了，到了与他约定好的那个小广场上，只不过是被人钉在了十字架上。一个漆黑冰冷的十字架上，薇薇的四肢被四根粗大的铁钉钉住，鲜血从她的脖颈滚滚而出，混着雨水染红了地面。
那张圆圆的稚嫩的脸已经变得煞白，两只大眼睛里面写满了惊恐和临死前的绝望。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卫腾茫然地呢喃，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他走上前，手颤抖着抚上薇薇的脖颈，还有一丝残留的体温，他用手堵住那个深深的血槽，想要止住汩汩流出的鲜血，然而于是无补。
卫腾从病床上惊醒，大口喘着粗气，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衫。
“又是个梦。”卫腾一边喘着粗气，一边呢喃着。他已经记不清梦见过这个场景多少次了，然而下一次梦见也绝对会像是真的一样。
心脏跳的很快，砰砰的就像是有人拿鼓槌在敲一样。卫腾有些茫然地从床上坐起来——下午的时候护士就已经去掉了固定他的那些东西。
身上穿着的蓝白条纹的病服黏糊糊地贴在他的身上。他从床上下来，千鹤好像还在熟睡，虽然不知道现在是几点，但东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。
卫腾小心地掀起窗帘，一丝黎明的曙光顺着那个小小的缺口投了进来。卫腾眯了眯眼睛，有点想打开窗户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——胸口依然是闷闷的。
“想开窗户就开吧。”却传来了千鹤的声音。
“你醒了？”千鹤的病床是比较靠近窗户的——这间病房就他们两个人，也是直树运作的结果。
“吵醒你了。”卫腾有些歉意。
“没事，”千鹤摇了摇头，她看着卫腾的目光有些恍惚，有几分怜悯。
“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好不好？”卫腾笑了笑，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，“会显得我很可怜。”
“嗯。”出奇地，千鹤竟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，似乎是认可了卫腾，并有些歉意地说，“对不起。”
卫腾有些吃惊，然后笑了笑，“你睡得好轻啊。”
“那还不是防备着某人万一**大发我好主动出击。”千鹤开了个玩笑，气氛显得稍微轻松了一些。
“我哪打得过你。”卫腾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——大概直树也是这么想的才让他俩住在一个病房里？
“关于直树说的，你怎么想。”睡不着了，千鹤索性和卫腾聊了起来。她从床上下来，从水壶里到了两杯水，递给卫腾一杯。
卫腾靠在窗台上，窗户被他稍稍打开了一丝缝隙，晨风便从这里吹进来，深吸一口气，感觉肺部稍微轻松了一些。轻轻抿了一口杯沿，温热的白开水滑入口腔，顺着喉咙一点点地流进胃里。温热的感觉，让卫腾发冷的身体稍稍好受了一些。
“直树说的？”
“嗯，”千鹤点了点头，迟疑了一下，似乎在斟酌用词，“就是发现的那个印记……”
“哦，你是说那个。”卫腾想了一下，白天直树给他看的那个闪电状的标记。
“嗯，你妹妹……”千鹤没有说下去，但是卫腾明白她的意思。
他点了点头，“嗯，我妹妹身上也有，一模一样的。”他说话时候的声音有些颤抖，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掌。
“道社和阴阳寮你听说过么？”千鹤突然说道。
“道社？阴阳寮？”两个陌生的名词被千鹤突然提起，卫腾皱了皱眉，显然是不了解。
“没什么，我只是突然想到了，”千鹤顿了一下，“或许会有些联系。”
“嗯？”卫腾眼神灼灼地看着她，等着她继续往下说。
“这个世界上的强化人有很多，”千鹤放下手中的纸杯，走到卫腾身边，慢慢趴到了他旁边的一个窗台上，一双英气逼人的眼睛望向窗外——晨曦中的花园。
“不止刑院是强化人的聚集地——或者说刑院只是强化人官方的聚集地，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两大组织。”
“道社和阴阳寮？”卫腾问道。
“嗯，”千鹤点了点头，“这两个组织非常庞大，庞大到即使刑院倾巢而出都无法将之消灭。”
卫腾有些吃惊，他顺手把水杯放到一边，用心听着。
“不过很有趣的是，这三个组织彼此对立，怎么样是不是很像三国？”千鹤笑了笑，尽力活跃了一下气氛，不过看上去卫腾并不关心。
“嘛……刑院如果说是管理强化人的国际政府组织，而道社和阴阳寮就算黑手党了。道社的这帮人是极端的科学狂热分子，他们主张更深一步的人体实验，将更多禁忌的科学成果应用于人体改造——甚至妄图制造出真正的非人的人。”千鹤摇了摇头，像是对这样的理想很不屑一顾。
“阴阳寮呢？”卫腾追问道。
“那是帮顽固分子。”千鹤耸了耸肩，“就像当年霍金至死认为人工智能会毁灭人类一样——他们认为科技的进步会导致人类的灭亡，致力于消灭所有强化人。”
卫腾扯了扯嘴角，这么看来这三家相互敌视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了。
“那你是怎么想的？”卫腾问了一下。
“我？”千鹤摇了摇头，“大概还是刑院吧？我没有特别激进的想法，也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，进入刑院可能会更合适一些——喂！”千鹤突然反应过来，嗔怒道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你要知道在明面上，所有的道社和阴阳寮的成员都是刑院的通缉犯——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好不好？”她翻了个白眼，双手环胸，凹凸有致的身姿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美丽。
“抱歉，”卫腾挠了挠头，“可是这个跟那个标记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或许没什么关系，”千鹤说，“但是如果这次的标记和你妹妹身上的那个标记有着某种联系——那就一定跟强化人组织有关。”
“强化人组织……”卫腾默念了一下，把道社和阴阳寮记在心里。
“要是强化人组织的话，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两家。”
“可以确定是哪一家么？”卫腾突然抬起头，直勾勾地盯着身旁的少女。
千鹤白皙的脸颊微微红了一下，像是被卫腾盯得有些不自在。
“确定不了，不过直树带来的信息比较有趣。”
卫腾回忆了一下。
“你是说？”
“嗯，这次的连环杀人案上报上来的远不止两起——应该是六十四起。”千鹤严肃起来，“而且我把所有案发现场画在地图上之后发现，它们严格按照八卦阵的六十四个卦象方位排列。”千鹤深吸一口气，“我们要去的第二现场可能就是其中之一。”
“六十四起，”卫腾倒吸一口凉气，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“你多看两眼新闻就知道了，这段日子电视台都快忙疯了。”千鹤理所当然地说道。
“你不觉得很奇怪么？”千鹤问道，“这是把整个城市当作祭坛了。”
“祭坛……”卫腾悚然，“阴阳寮？”
千鹤点了点头，“我觉得有可能，那帮反抗分子什么都做得出来——况且临近太白金星诞辰。”
“道教那位老神仙？”卫腾问道。
千鹤点了点头，“据我所知阴阳寮正在准备庆典。”
卫腾撇了撇嘴角，“不是过街老鼠么？还能组织庆典？”
“过街老鼠可能比刑院这只老猫还硬气，”千鹤无奈地摇头，“再说了，人家正常的宗教活动你有什么办法。”
“好了，关于直树说的你有什么想法？”
“他说的什么？”卫腾装傻。
“他说——他要进刑院，彻查！”千鹤大声地像是贴在卫腾的耳边吼道。
卫腾默然，进入刑院什么的他从来没想过——像是他这样的废物，怎么能进入那样的地方呢？
所以呢？直树要进入刑院我要怎么办？
卫腾深吸一口气，像是想到了些什么，他看向千鹤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坚定。
“我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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